【贺陈】逆河.楔子
魔爪伸向贺陈，预计写一系列零碎短篇。沿着时光长河逆流而上，名为《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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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高脚杯中的红酒剔透，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海鲜经过精细加工，摆了小半桌。贺涵如一尊希腊雕塑端坐在长木饭桌的一头，紧紧盯着暗如黑檀木的手机屏。
夜化作人造假山上涓涓流淌的溪流，在玻璃窗外的私人花园里叮咚作响。
终于来了消息。
“晚上有展，可能要忙到后半夜，不必等我。”陈亦度言辞简练。
有时候，贺涵会放任自己沉湎在对往事的回望之中。
彼时他俩还是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所学校，两个年级，两个学院。经过戏剧般的相识，再从相知到相爱，一路走来如浩浩汤汤的江水般勇往直前，为了摆脱那永远萦绕恶劣汗味和斗地主拼杀声的六人间宿舍，他俩决定搬出来同住。
因无额外收入，经济拮据，只得暂租在上海一条深而窄的弄堂深处。旧式居民大院，冷冰冰的灰色调，拥挤如蜂巢。除了公用卫浴和厨房，所有日常活动都浓缩在二十平的房间内，模糊了吃喝坐卧的界限，暧昧与激情便没有阻挡地将他们淹没。
陈亦度就读的服装设计专业极为烧脑，他埋头在纷乱的稿纸中挥洒灵感的汗水。不够，不够，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他瞥了眼趴在床上研究国际贸易学却昏昏欲睡的贺涵，一把将其拖了起来，像扳动人形木偶一样调整他四肢切割空间的比例。
一米八六的个子几乎戳到低矮且结着蜘蛛网的天花板，贺涵神色昏倦，双眼迷蒙，好脾气地任由摆弄。
后来，陈亦度的毕业设计被列为全校十大优秀毕业作品之首，黑白主色配以伦敦蓝点缀，营造出的现代又忧郁的氛围，垂坠感给人踏实的安全感，多层次线条不规则剪裁又暗示潜于表面之下的温柔。
好像贺涵。
毫不谦虚也跟着自封为全校十大优秀模特之首的人搂着陈亦度的肩膀，厚着脸皮要求奖赏，却被大设计师嫌弃搡开。
“哦嚯？”不可置信。但夸张的表情只是居心叵测佯作的借口，随之而来便是肆意的松脂香如烟腾起。蓄谋已久的肉身偿还。
期间有几次期末备考，一周要恶补完一个学期的内容，恰逢上海黄梅溽暑天，闷热难耐，头顶刷了绿漆的铁电扇摇头晃脑兀兀穷年，一波波回送着懊热的气流。他们各据炉火小屋一隅，心无旁骛地奋力苦战，时常从正午醒来一直忙到深夜，汗腺大开了整日几乎脱水，腹中又干涸辘辘。
陈亦度瞪着又黑又亮的眼睛，坦白恳恳的目光不知收敛，贺涵吃不消，连连举手告降，携了中午剩下的大半碗凉饭，偷偷溜到公用厨房汗流浃背地做一道酱油炒饭。
煤气炉费半天劲才打上火，油烟腾腾仿佛扔下一枚重型烟雾弹，隔壁穿着仿丝睡衣的女人摔门叫骂：“哪只小瘪三半夜不困觉！”
贺涵满不在乎地举着积垢挂油的长柄铲，哐哐敲击铁锅，试图将铲面粘着的米块剥落：“王阿姨，王叔叔又搓麻将不回家啊？”
混着刺啦刺啦的声响，一粗一细的声音高高低低地拌着嘴，陈亦度把书一扔，脸压在竹蔑席子上嗤嗤偷笑。
饭炒好后，整幢居民楼复又堕入沉酣，两人一起趴在走廊的水泥栏杆上吹爽利的夜风，也不假意你推我让，各捧一粗瓷碗吃得喷香。
铁皮路灯倾泻柔软的光。
那时的他们，有可以挥霍的青春和混沌的未来，一丝风过来，心旌就猎猎地摇，所有感情蛮荒热烈。奋不顾身，又心怀期待。
蝉声又燥了起来，簌簌如雨。
这是上海的一个高档别墅区，因此绿化做得颇好，繁盛的梧桐和香樟栽了满路。
贺涵泅渡上岸，怔了半晌，起身去厨房拿便当盒，海胆只有半天的保鲜期，没办法。他在玄关时边换鞋边打电话，陈亦度手机定是没空接的，便打给他的助理：
“喂，你们的展会在哪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