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生

【黄曲】九号风球 (完)

完结。台湾青年的恋爱故事,HE。

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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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0.2

03.

 

噗嗤。曲和没忍住笑出声。

筷尖正好夹着一颗鱼丸,随手腕一抖飞了出去,溅起几滴金灿灿的油点落在对面人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曲和急忙想找纸巾替他擦拭。

黄志雄却满不在乎地捏起衣领,低头嗅嗅,故作被面汤味香醉的样子,又打趣道:“看来我们靠换衣服维持的情谊真是源源不断。”

 

当然,玩笑话罢了。

 

之后曲和每次练习到很晚,都会去黄志雄的店里吃面。有时候店里有两三个下夜班的工人,彼此不说话,围坐在一起分享夜的暖意;有时候就只有他俩和外婆。

 

“阿嬷年纪大了,耳朵背,她听不到我们说话的。”黄志雄指了指坐在藤椅里,每一丝皱纹都溢满慈祥的老人,两人悄悄掩嘴偷笑。

 

他羡慕曲和能上音乐学院,看上去就是特别优秀的大学生。他告诉曲和自己读到国中就不读了,因为实在不是读书的料,25个英文字母的排列组合在他眼里犹如天书,怎么学,就是学不懂。


“是26个啦。”曲和提醒道。


黄志雄大笑。

 

“后来我就去当兵了,在金门。”

你不知道,我们被丢在金门的一个小岛,要求在那里值岗放哨。那个岛没有名字,离陆地很远,除了树和鸟,就只有蓝色的长风来回吹,像是永远都吹不尽。有时候实在太闷了,我就摘树叶吹口哨,想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吹得蝴蝶都翻越浪花飞过来,吹得鸟儿都在我头顶盘旋,可不知是叶子材料不好,还是我没天赋,事实上发出的音调尖锐又刺耳。

“阿雄,难听死了。”他们听完纷纷用小石子丢我。

 

“喂,你拉琴很厉害吧,拉给我听啊。”

曲和小心翼翼从琴盒中取出大提琴,站脚支立在没有铺瓷砖的水泥地上,与地面呈五十度角。象牙白的琴面仿佛是从维纳斯身上敲落的一块大理石,沉默、倔强,散发着清冷喑哑的光。

他搭弓,运弦,身体柔软如同落在海面的花瓣,被音乐推着左右摇曳。他在闭上眼之前看见灯光下黄志雄的眼睛,明明是东方人的眼睛,却在瞳孔中心透出一丝忧郁的琉璃浅蓝。


他想,岛上的风竟一直吹到他眼睛里去了。

 


终于到了比赛前一周。


曲和享用完黄志雄特地做的双倍料的“加油面”,站在面馆门口,看黄志雄将白天卸下的木板一块块装上去。对面的住户在听收音机,女播音员断断续续的声音隔着纱窗传来:“九号风球目前已向台湾逼近,近日将登陆台湾北部,未来可能增强为中级台风,请各位居民做好各项准备……”


 “我下周就要比赛了。”他把目光移到巷尾,那儿有一棵浓阴深深的释迦树,从不知谁家的院子里伸了一扇出来,在风中疯狂摇动着枝叶。

黄志雄停下手里的活计,回过头略带不解地看着他。

“在台北。你……你会来吗?”

“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当然会啊!你把地址给我,我一定准时到。”黄志雄潇洒地拍了拍胸脯。

 

04.


除了来台中念大学,曲和很少出远门。

台北是怎样一个城市呢?有人说它像纽约,很忙碌,也很繁华,建筑、艺术、美食,光怪陆离,应有尽有。也有人说它其实是片荒原,虽然和国际接轨不少,但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早就把心丢在了台语的民谣里。没有心,又哪有家。

 

曲和跟着乐团是在比赛前一天赶到的,刚放下行李,一群年轻人就吆五喝六地去逛忠孝东路。晚上又去西门町,霓虹灯迷迷晃人眼,堆如干柴的荷尔蒙急急找酒精做助燃剂,找了家酒吧便纵情。曲和惦记着明天的比赛,更惦记着黄志雄,握着bp机坐在角落里不敢多喝。

“阿和你怎么不喝酒啊?整天拿着bp机,是不是在等哪个女生的短讯啊!”有好事者醉眼迷离地凑过来打招呼,手里刚调好的Sidecar Cocktail散发出辛辣的气味。

曲和腼腆地笑笑,偏头躲过酒气,按着人肩膀顺势推开:“明天还要上台,少喝点啦。”

 

bp机握在手里,像握着一块冰凉的磁石,注意力碎成一地铁屑,被吸附牢牢的。可除了一条台风预警和一条call错的,一直安静无息地到了比赛前。


曲和悄悄撩开舞台的幕布,看到台下已经坐了不少观众,目光逡巡几遍,都没有捕捉到熟悉的那张脸。

会不会没找到地方?他有点担心。不会啊,纸条上地址写得很清楚……难道他把地址搞丢了?

屋外风声愈发猛烈,把头顶的天窗笞挞得哐哐响。


“曲和,快准备上场。”队员呼他。

“好,就来了。”

 

灯光乍起。

头顶的聚光灯大如银盏,芒角四出,无数的光圈轰然灌入眼底。曲和眨眨眼,稳了稳心神。烟丝缭绕中他看不到台下的观众,他想他一定已经来了,或许正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享有最好的视角,或许在某个休止符之后悄悄潜入了第一排。


他在看着我。


指挥棒在空中划半个快速的圆,管弦齐鸣。如风球掠过海平面卷起的滔天巨浪。

 

 

比赛意料之中的成功,团体第二。曲和的大提琴没有出现任何失误,相反,比任何一次排练都顺畅。

应该是能留下了,他松了一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光滑的琴颈。可立刻,心又提了起来,台下观众稀稀落落走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他等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没能出现。


曲和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心。脑海中像是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说,只认识一个月,人家可能根本没把你当朋友,凭什么就要为了你的比赛特地坐车跨城迢迢赶来?但另一个却坚信,那个大男孩不会骗自己,一定出了什么急事才耽搁了。


曲和说不清为什么更相信后一个自己说的话,或许是因为他会做美味可口的面条,或许是因为他单纯又忧郁的笑,也或许,仅仅是相信,不需要太多理由。

 

走出音乐厅的时候,曲和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模样。九号风球正式着陆台北,狂风大作,暴雨如瀑。路上人车均如不堪一击的纸模,艰难地顶风而行。街道两旁的椰子树被摧折枝条,凌乱地坠在马路上。洋铁皮的商店招牌死抠着屋檐,有的招架不住被风吹落,一眨眼,便在小川横纵的路面清零哐当滚远了。


这样的天气,可能发不了公车吧。仿佛落水的人抓到救生圈,曲和迅速给自己,也给他找了个恰如其分的理由。


“阿和,该走了。”团长叫来了车子,一行人陆续登车回旅馆。

曲和轻轻叹了口气,用外套护住了琴盒,回过头,想再看一眼台北的音乐厅。

余光扫过滔天雨幕,有一个身影迅速奔进。

曲和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放下琴盒,使劲揉了揉眼。

黄志雄举着一把倒喇叭的伞,在暴风骤雨里狂奔。


如同擎着火把的神。

 

——


“抱歉啊,阿嬷切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我送她去医院包扎,所以……”

“嘘。”曲和用微凉的手指捂住他张合的唇。


你听。


谁说错过?天地喧哗中,他用心跳,正为他奏响命运进行曲的高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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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一级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