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生

【贺陈】广场舞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华尔兹

依旧00年代初的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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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圆形广场。

圆是没有一丝棱角的标准的圆,大气、开阔、敞亮,如同一只浑圆的眼睛,镶嵌在灰色林立的居民楼正中央。广场上的碘钨灯在深蓝色夜幕落下的那一刻准时醒来,休息了一个白天的它们精神炯炯,从四个匀称的点齐刷刷投下亮白的光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什么呢?或许是等待新闻联播之后,忙了一天的居民带着或疲惫或放松的笑容三五成群地从那些小楼里涌出来,在这块地方重新汇聚成喧嚣又宁静的海洋。

“贺涵你……”

陈亦度放眼望去,看着一群群宽衣肥裤的老年人面容慈祥地挽臂散着步,自己和贺涵仿佛两棵品种孤单的树格格不入地立在光滑的硬地面上,一句“你有毛病吧”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最后还是硬抻着脖子吞了下去,改成愤懑的抱怨。“干嘛不让我在家打游戏机,非拉着我出来散步。”

贺涵倒是仍嘻皮笑脸。他穿着一件袖子挽到胳膊肘的深紫色衬衣,下身是薄料西裤,同样都是二十多岁的人,可眉眼之间的从容温和使他看上去明显要比娃娃脸的陈亦度老练许多。

“你整天在屋子里打游戏,眼睛都要坏掉了,出来散散步多好,就当是提前感受一下咱们以后退休之后的生活。”

退休?陈亦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工作都没落定呢,哪来的休可退。最近一方面要忙着写毕业论文,另一方面还要忙着找工作,简直快要焦头烂额,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通通砸在了游戏机里蹦跳的小人身上,希望借此暂时地放空大脑,放松身心。然而事实上,几局游戏打完,疲劳没解除多少,倒是脖子愈来愈酸,眼睛也愈发模糊了。他把手按在僵硬的后颈上,稍微一扭,清脆的咔嚓声令人心惊。心里头默认理亏,嘴上试图用转移话题来掩饰:“那不会就只这样走来走去吧,那多无聊。”

“你急什么……”

话音方落,突然一阵灵动通透的管乐从他们身后跃起,如同平静的湖面上突然跃出一条金灿灿的鲤鱼,把亮晶晶的水珠甩进人们的耳道。

陈亦度一个激灵,回过头,发现不知何时广场上竟出现了一架巨大的方形录音机,驼背的物业管理员松开摁在银色开关上的手指,颤颤巍巍直起些身子,眯起眼凝视因音乐而突然扭转景况的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可看到,在音乐响起的那个瞬间,广场上拖拖沓沓散着步的人们如同听到了某种神奇的召唤,立即改变了当下行动的路线。高声议论时政的合上了嘴,走路的停下了脚步,坐在草地上闲聊的人站起了身,像是一盘稀散的磁屑在磁力的作用下聚成了小朵小朵的花,无论男女,两两为组,搂腰搭肩,一定,一起,随着节奏开始款款摇摆身体。

“嘿。”陈亦度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眸底闪耀新鲜惊喜的光芒。

“怎么样?有趣吧。”贺涵叉着腰,扬了扬下颌,得意洋洋。

“恩。”陈亦度点头。

“那……这位可爱的男士,请问我能邀请您跳个舞吗?”富有磁性的声音撩动清凉的晚风,一只白皙有力、秀气好看的手,呈邀请姿势摊开在他眼底。

“我才不……”对“可爱”一词的极度不满让陈亦度下意识扭头躲避,可这下哪还由得了他,邀请不行就来硬的,贺涵笑着一翻手,半搂半拽着他上了这片等待他们的舞台。

 

大爷大妈们自动让出了一块区域,纷纷对两个搭在一起的大小伙子投来打量的目光,可贺涵像是浑然不觉。他眼界高远,性情外放,就连发型也是时下最时髦的港台明星的中短发,用个不褒不贬的中性词来形容,可以说是有点“风骚”的。华尔兹快三的节奏恰好吻合他身体的起落,前进、横移、并脚,男步让他简直如鱼得水了,放松的双肩和腰背不但没有塌陷下去,还随着摆荡的动作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弧度。

不过在他的对面,被迫跳女步的陈亦度就没有那么舒坦了。他僵着的手指堪堪扣住贺涵的拇指,瘦削挺拔的脊背成了一块铁板,每个动作都被夺取主动权,身体好像是一节节搭起来的木偶,僵硬摆动的时候甚至能听见关节掰动的咔哒咔哒声。

“放松,放松。”距离拉近时贺涵低下头,在他耳畔柔声道。话听上去像是来自爱人的鼓励安抚,可眼纹里藏着有点坏的笑意是怎么回事?陈亦度缩了缩脖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重心前移,贺涵向左退的同时手腕使力,一把将陈亦度向右方推了出去,一个漂亮的九十度旋转后,两人再次面对面。

贺涵捕捉到陈亦度眼底闪过一丝小小的慌乱,耳后也迅速浮起两抹浅浅的红晕。于是笑意更深。“准备好啊……还有更厉害的。”刚说完,还不待对方缓个神,左脚保持横向张开的点地造型,拉着陈亦度就开始面中央位上的大幅度右旋转。陈亦度一愣,紧张地拢住贺涵有劲的腰。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停不下来的陀螺,又像是被风拨弄着扶摇直上的风筝,姿态肆意,思绪飞扬。爱人熟悉的气息喷在颈侧,热烈的,熨暖的,路灯明亮的光线也在眼皮上划出一道道涟漪般的光影,仿佛盛夏时节孩童雀跃的口哨。

几个连着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后,两人才得以停下来喘口气。这时,周围人目光里的好奇与惊讶已经成了欣赏的注目,当然并非由于窥察到了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在那个仍旧闭塞的年代,人们压根不会往某个方向去想,只是直观地感受到画面的美好。年轻人的气息随着额角渗出的薄汗蒸腾出来,随着渐渐洇湿的衬衫发散出来,像是灰蒙蒙的荒漠里突然冒出的新绿,如此年轻,喧腾,荡漾着蓬勃的生命力。

再舞吧。

顿步、滑步、交换,旋转……

音乐如迸溅的溪流,时而急促,时而开阔,两具矫美的身体跟着贴合,交织,卸下一切防范,亲密地仿佛天底下任何事情都无法将其分割开去。他们在目光交汇中交换对彼此浓稠的爱意,在手指的亲吻下倾诉心底最隐秘的心事,年长的包容、强大,像是一片浩瀚的深海,年幼几岁的那位则是被大海托着的一叶白帆,夺目得纯洁,干净,纤尘不染。没有性别之隔阂,没有男女之差异,他想的便是他想的,他要的也是他要的。此时此刻,他们形同一人。

 

在管弦乐队轰然落下最后一个尾音时,和俯仰倾斜的定格姿势相反,陈亦度被一把拥入温度高得快要将他融化的怀抱,他仰着脑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在快要晕眩中的畅快淋漓中感受到贺涵伏在他颈侧。他喃喃而出的三个字是每一天都会重复的表白,可就像叠递的舞步,每一次都更进一步,更进一步。

他心知肚明,可他还是喜欢听他反复烙下此生的承诺:


“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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