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生

【许赵】嗨,老司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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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许光明x赵启平

AU:老实巴交公交司机x帅气洒脱调酒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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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缓缓停了。

许光明按下气压式车门的开关,悠长的“嗤——”一响,两三乘客上了车。有一穿着蕾丝镂空长裙的女士踩着锋利的高跟鞋,像是喝多了,步子有些趔趄,一不小心踢到了驾驶座旁用来清理车厢的拖布,手柄哐一声砸在地上,像是平静的湖面兀得出现一块礁石,在空旷的车厢显得分外生硬。许光明忙欠身道歉,撑着膝盖俯下身把物品重新归置好。罢了,抬起手腕看表。

粗呢的褐色外套是前年买的,那时候自己的衣服还都是前妻统一购置,也不知什么品牌,看着质量挺好,洗洗就缩了水,因此根本不需要另手费力捋起,一截罩着酒红色毛衣的手腕就露了出来。连同上头一块年深岁久的海鸥牌手表。

分针指示已过了十点三十五分,秒针还在一步不停地咵哒咵嗒地走,仿佛因为没有生命,所以不懂疲倦。

 

许光明侧过头望了望人影渐疏的站台。

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即使有顶棚,广告灯箱上贴着几张关注生育的诊所小广告还是被斜雨打湿,洇出浑浊不清的颜色,让整个站台都笼在一种不太明朗的氛围里。当然,这种氛围也可能和旁边的建筑群有关。

这个站台恰位于全县唯一一条酒吧街路口。酒吧街这个名字听上去响亮繁华,实际上在这样五六线的小县城,除了追求新潮的年轻人为了避开家中父母唠叨,时常三五成群地在这一块区域逗留,此外并没有多少客流量,跟大都市纸醉金迷的酒肉池林更是扯不上一点关系。

小城里的人入眠早,这班末班车上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乘客,或下了夜班的工人,或逛街逛累了的姑娘,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面容模糊不清,神态琐碎疲惫,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叱责,连时间都仿佛在这车厢里放缓了脚步。

许光明便趁此机会拖延了几分钟。


等了一会儿,那个清瘦熟悉的身影才从街口狂奔而来。头顶廉价劣质的霓虹灯在他背后投下斑斓光线,他迈动着两条细长的腿,像是不沾风尘地灵活避开路面上的易拉罐和包装袋。

敞开的白色连帽风衣被夜风高高扬起,让许光明无端想起自己女儿婷婷喜欢玩的白色风车,蓝天下象征纯洁的颜色,明丽又欢快,持在手中噘嘴一吹,就哗啦啦地转。

“啊,不好意思。”

年轻男子仿佛知道这辆车是在等他,两枚硬币当啷清脆的声响之后,他压低声音飞快地在司机耳边掠过一句。

嗤——车门终于关上了。在这样一个细雨迷蒙的夜晚,晃晃悠悠的老式公交吐出两口浑重的尾气,颠着车尾驶进茫茫夜色里。

 

许光明借由驾驶座顶端的后视镜偷偷窥他。

年轻人坐在了自己身后第二个座位,脸朝向窗外,已经塞上了耳机。他从清凉的水汽里跑上来,额发沾了雨露,湿漉漉软塌塌地垂在眉眼之上,看上去很乖顺。街旁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渐变流淌,明灭交错,有点暧昧,但同时也把他衬托得清秀又干净。

许光明稳稳把着方向盘,觉得很是快乐。

这种细微的快乐类似“举手之劳”、“助人为乐”中蕴含的那种妙意,但分明又不是,他分辨不出,也难以道言,只是单纯觉得此刻有种宁静的喜悦。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人却有各自的不幸。

许光明觉得自己大概介于两者之间。

回顾过去这三十年,仿佛弹指一挥,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琢磨明白,自己就已经浑浑噩噩地被推到了岁月洪流的中央。等醒过来时,周旁无人伴,他挽着裤腿站在没膝的汤汤河水中,有点无措,又有点沮丧。

懵懂的童年,乏味的青春,失败的婚姻,勉强糊口的工作。唯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是亮眼的点缀,可惜也被她姥姥带去同住。老人家的理由很充分,她指着头发两个月没修理、衣裤不合身的许光明,既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发颤的手指最后落下化成一声长叹,让他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

许光明挠了挠头。

他认为自己从不是惫赖之人,也有在很努力地生活,可生活本身却像一个完整的自生系统,永远按照自己的规则进行运转,人为的干扰难以产生多大的成效,什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剖去太多相关因素,仅具备纯粹理论上的正确性。当然,付出会有回报,但多数情况下可能是百分之九十的付出只换来百分之三十的回报,站在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芸芸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庸庸碌碌活着,还要为柴米油盐奔忙。

看清了这个真相,许光明也释然了一些,房子留给了前妻,自己用夫妻共同财产中分到的部分买了一室一厅的二手房,独居独户,早出晚归,生活成了每天行驶的公交路线,一成不变且迟缓稳定。

 

如果没有遇到赵启平,他或许会觉得这样死水微澜地捱日子也并不算什么坏事。就像是某位女作家在书中说的那般,逆来的多了,也就顺受了。*

和赵启平的相遇,本来最大的可能是两个陌生人平淡无奇的擦肩,虽说一次错肩也得前世上百次回眸才能修来,可一旦消失在茫茫人海,就如两滴水珠落入汪洋,或许这辈子再难寻踪迹。

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此若要求因缘,那许光明和赵启平的故事只能用“注定的”这三个字解释,注定的亦释为缘分,也唯有缘分,才能自发生出两端相思线,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牢牢一绑,再扔回万丈红尘中,此后无论怎样兜转,也终是错不开。

 



TBC.

 

 

*出自萧红《呼兰河传》。原话是:“逆来的,顺受了。顺来的事情,却一辈子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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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一级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