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生

【凌赵】已而遂晴,故作此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你看,大晴天
记一次争吵。

赵启平第一次醒来时是半夜三点,也可能再晚上一个时辰,他不确定,只听见窗外的雨势小了些,电闪雷鸣的凄厉被簌簌飒飒的声响代替,像河汊两侧的芦苇拂过船舱发出的动静。

黑暗正载着自己沉重的呼吸晃晃悠悠地顺流而下。
他一时间觉得头痛欲裂,试着动动胳膊,却发现被另一具躯体圈得紧固,稍一动弹就漫延难以言说的酸胀,像是昨晚灌进去的酒都积在了骨头深处。
记忆也随着痛觉的牵扯渐渐苏醒,他才想起昨晚狼藉混乱的一夜。

和凌远的争吵。

这场争执始料未及,但又在情理之中,像是埋在地下深处的引线,纵使表面风平浪静,但总有引爆的忧虞。


两个人重归于好后,凌远就有让赵启平回上海的打算,正逢第一医院为了引进人才大举招聘青年骨干,调任一事便顺顺当当水到渠成,两人也自然而然地恢复同居关系,可是随着生活一步步迈向深处,一些根深蒂固的矛盾逐渐浮出水面。

首先是工作理念方面的差异。
凌远从大学起就是拼命三郎,工作与生活没有分明界限,一颗永不偃息的上进心蓬蓬勃勃,加上医疗改革路阻且长,即使休假日也如永动陀螺般忙着张罗相关事宜;但赵启平却将二者分得清楚,穿上白大褂时是严谨负责的骨科大夫,脱了白大褂就是享受生活的赵启平,工作娱乐两手抓,两手都够硬。这一点在凌远眼里必然是安于闲逸不够进取的表现。
交友方面也是如此。
凌远的朋友多是淡如水的交情,偶尔有几个损友,也止于有空一起吃顿饭的程度,赵启平却凭借出众的外形和潇洒的性格于一群在凌远看来是“纨绔向来无饿死”的膏粱年少中玩得甚好,酒吧K厅混得风生水起,对此,凌远也是颇多怨望。


赵启平记得昨晚是一个玩得很好的兄弟的生辰,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在酒吧庆祝,直到半夜才堪堪散场。他为了让朋友尽性多喝了点酒,步子都带上了踉跄。进家门时才发现凌远还未睡下,在沙发上翻着书等他。
廓落的客厅只点了两盏昏黄的阅读灯,把凌远的身影拉长放大至虚茫。
赵启平嗅出战争前不安的气息,打了个招呼就想往浴室钻,但还是被沉声呵住。随后便是语重心长的教导。

也是不巧,这段时间赵启平正被市卫生局的大抽查搞得压力倍增,酒劲又有些上头,一时不服顶了两句,便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最后他一冲动之下摔了茶几上的紫砂壶,在清脆的碎裂声中才倏然惊醒,那是凌远的博导赠给他的毕业礼物。


最后……最后是怎么收场的呢?赵启平侧过脸,发现窗帘底下已透出薄薄的亮。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凌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那里头因愤怒燃起一簇陌生的幽蓝的火。
衣冠楚楚的斯文院长或许被他身上浓重的酒精引燃原了始的欲望,决定用激烈的交搏作为惩罚,在他身上横征掠夺时喉咙间低沉的呜咽与当时屋外怒吼的狂风彼此应和,迸裂山河。

赵启平后来实在使不上力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凌远在他耳后的那声低叹,像从古城里穿过,携着千年的风雨把他淋得浑身湿透: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赵启平回忆着,心里涌起颇为复杂的情感,有点后悔,有点委屈,也有点无力。

说到底,他们本就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工作时可以并肩担希波克拉底式道义,下了班至多就是点头之交。
唯有爱情,也偏偏就是这神奇的爱情,在两个互不往来的世界上空凭空划一道桥梁,两侧本无牵连的葛藤顺着桥面狭路相逢,从此攀缘相缠,熬炼磨合。

除了委屈,他更担心天明后如何解释,是坚持冷战,还是主动道歉?他惦记那碎了一地的茶壶,毕竟是凌远的钟爱之物,肯定因此恨死自己了吧,要不要托父亲重新去觅一把类似的呢?

身旁人像是在梦里感应到了什么,无意识地贴得更紧,呼吸间将温热的气息喷他在颈侧,有点痒。
赵启平胡思乱想着,渐渐支撑不住倦意又睡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时已天光大亮,暴雨过后竟是一个十足的艳阳天,明媚的阳光被水洗过般澄澈,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卧室的地板上。
凌远正坐在床头看书,发型光洁,衣物整齐,衬衫扣子一路系到了最上方,英俊得夺目。

“醒了?”
凌远一低头,见刚睡醒的人一脸迷瞪,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温柔:
“快起床,把早饭吃了陪我去趟陶瓷城。”
“啊?”
“啊什么?把我茶具打了不准备补偿了?而且明天不是要去拜访你父母吗,顺便也给老人家买一套……对了,你昨天换下的衣服我已经给你洗了,一身的酒味。穿上次买的那套吧,给你熨了收起来后一直没穿…”

赵启平支起上身,瞪着圆溜溜的鹿眼看那人离床躬身翻找衣物,疑惑了几秒,瞬间所有的顾虑烟消云散。

爱人之间,又有什么隔夜仇呢?

笑容顷刻以最少年的姿态绽放。赵启平臂弯一泄力,又砰一声躺了回去,抓起被子往脸上一兜,开始扯着嗓子夸张地抱怨昨夜某人的恶行。


窗外,春和景明,万象更新。
一只猫儿正懒懒地窝在屋顶晒太阳,它听到动静,抬起眼皮打了个哈欠,抖了抖晶莹的胡须,又在暖煦的春光里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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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一级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