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陈】国王
短打。日常。
闹钟没响。
贺涵从床沿垂下精赤的手臂。
地毯上散落的衣物一堆一团,层层叠叠,像起伏的丘陵。翻山越岭摸过去,眼睛仍是闭着。
昨晚……山河崩碎江水浩汤,除了对方,什么都顾不得。
周身衣物成了束缚,捆不住跳得疯狂的心。
国际名牌、昂贵面料,都不要了,遍野大火烧过去,凄凄哀哀匍一地。
好不容易摸到金属方块拿起来一瞧,原来昏昏盹盹间,设置的竟是晚上七点半。
已过了半个多小时。
贺涵只一眨眼,数字啪嗒跳到8:13。
快起来。
猛然掀开被窝,冷气轰轰窜进来,脸一热,又捂上。
反过身拍拍还沉在睡梦里的那张小脸:快起来,要迟到了。
离开时,手指不自觉微微向里蜷,似是留恋指尖的细腻触感。
陈亦度哼哼两声,蹭两下,脸埋得更深。
被空调呼呼吹了一夜的蚕丝被,冻成一弯冰冰凉凉的溪水。眼皮像被胶水粘在一起,所有情热化成的粘稠胶水。好艰难,睁不开。
八点半了。贺涵正色。
平地扔了颗手榴弹,冰块啪嗒掉入油锅,终于炸起满面惶恐的人。
今天有特别重要的服装展啊,记者会排得好满!
陈亦度光脚踩在地板上,刷拉一开门,从比他还要高的衣柜里翻出一条熨好的西裤,急急忙忙往里套,脚底踏到滑溜溜的裤管,稳不住,身体摇晃两下就要往后倒。
贺涵从背后迎过去,展开手臂一捞。
知道知道,你就任后出席的第一个展,度总。
温柔的热气呼在耳畔,比空调口的风要暖和好几个摄氏度。鼓励,藏在毛毛的话锋里。
早饭吃什么?
不吃了,忙完直接吃午饭吧。
不行,当心饿得胃疼。冰箱里有三明治,我给你热一下。
贺涵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守着电烤箱,顺便看他手忙脚乱找资料。
昨晚给你修改的发言稿,已经放进你的公文包了。
还在书桌上刨山的人抬起头,眼角细纹像被春风吹皱的池水,粼粼拂一丝惊喜。抿了抿嘴,来不及道谢,又立刻折身到洗漱间打摩丝。
衣摆笼起一阵微风,弥漫凉清的纸墨香。
终于上了车。
三明治又软又暖,捧在手里给人踏实的感觉,恰好填补心窝因慌张塌陷的那一处。
芝士的香味好浓郁。
小松鼠呼哧呼哧吃完了流黄的煎蛋,不喜欢吃生菜。余光偷瞥两眼身旁专心路况的人,两指捻着不规整的叶边想要拖出来。
吃掉。
淡淡的、铿锵有力的口吻。也不是很凶,但不容拒绝。
无声地叹口气,只能重新放回去,合着培根,愤愤然咬一口。
车在宽阔的路面飞驰,破开一道道斑驳树影。
钢筋混凝土的棱角建筑如巨人矗立,端耸入天,晨日投在玻璃墙面上,折射出缤纷的亮光,令人眩目。
到了。
松开安全带,得赶在媒体的长枪短炮前到达会场。开了半扇车门,皮鞋还没踏出去,又合上。飞快敏捷地在司机先生的颊侧啄一个吻。
前半个白天,刮胡水的味道比烟草味更胜一筹。
晚上见。
晚上见。
贺涵看着那个挺拔的黑色背影,一落地,便化为在春雷中苏醒的蛰燕。似乎无需他保驾护航也能御风而行。
冷峻,深锐,又孤傲。
他调了个弯,赶去见客户,时间刚刚好。手指节奏愉悦地敲打着方向盘,想象一会儿聚光灯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时尚圈冉冉升起的新星。
只属于他的,年轻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