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生

【黄曲】感官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我没看见

略致郁,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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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和以为黄志雄已经康复的幻想是在一场电影中被打碎的。

周末无事,一位好友开了家私人影院,邀请他们前去看一些私人收藏的电影。房间位置选得不太好,朝北,狭小且没有窗,低低的天花板仿佛直接压在身材高大的黄志雄头顶上,让他看上去有一种虚弱的魁梧。朋友说抱歉,没想到时代发展那么快,看电影成了潮流,影院才开张不久生意就无比兴隆,其他有窗户的房间都被小情侣们预订走了,只剩这一间。

曲和看着蹲下身专心捣鼓播放器材的黄志雄,摆摆手说没关系,反正一部电影也不会太久。


他发现黄志雄有些异样时电影正好播放到两个小孩扮演士兵游戏的情节,避开了一切战争惊悚恐怖,选择了一部舒缓的青春爱情片,但依旧是这样过家家般的嬉闹场景仍让黄志雄拾起了心底最为隐秘的恐惧。他表面坐得四平八稳,但双腿开始不住地打颤,连带着双人沙发也像风中的树叶一样抖动起来。

白色幕布上两个孩子追逐得不亦乐乎,男孩转弯时腰部不小心撞上了餐桌,桌上一只盛满水的玻璃杯摇晃两下,以慢镜头速度缓缓坠落,水泼溅出来,凝结在空中,是边缘不规则的形状。

乓!

黄志雄捂住眼睛,撞开门奔了出去。

 

 

黄志雄躺在诊疗台上的样子很温顺,手脚摊开,头发散落,一双有点发懵的眼睛紧紧盯着站在一旁的曲和。曲和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己的爱人此刻就像一只生了病的大型犬,乖乖等着医生的检查。

可惜诊疗结果却不是那么好笑。

“曲先生,借一步说话。”医生把曲和叫到检查室外,用温和又疏离的语调再次向他阐述PTSD的病因原理和症状表现。空旷的走廊有风来回奔波,类似的话语曲和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了,他转过头去,目光停留在窗外的一片草坪上。新修剪过的草叶整齐划一,像一块毛茸茸的地毯,没有花,却依旧有两只白色的粉蝶在悠闲翩翩起舞。

可能它们并不为了追求什么。

“你需要为他营造一个温和愉悦的环境,做一些正面的引导。”医生顿了顿说:“比较合理的目标应是阻止进一步地恶化,而不是想着在短时间内彻底治愈。”

曲和点点头。他收回目光,发现走廊另一端黄志雄已经穿好外套从诊疗室里走出来,远远看见了曲和,挠挠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曲和准备从感官体验的角度为黄志雄创造一个放松的氛围。

首先视觉方面,进一步改善居住环境。现阶段住的一室二厅是租的,在买房还是租房的问题上,两人观点出奇一致,都觉得没必要将安全感与一幢不会走路的建筑紧紧绑在一块,于是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租了这么一套房子,租期是三年。

征求了房东的同意,曲和大张旗鼓地挽起袖子忙碌了起来。

原本的装修风格冷淡简约,黑白灰为主色调,有些疏离和冷硬。曲和用一些小动物的墙绘装饰了客厅白色的墙面,又将深色的桌椅换成了暖色调的,玻璃台面的饭桌也替换成了长方形的木桌,底下还铺上一块草绿色的人造绒毯,赤足踩上去的时候甚至可以嗅到森林的气息。

除了客厅餐厅,他也改造了卧室,床头柜摆上毛绒玩具,灰色的绒布窗帘取下,挂上了淡蓝色棉麻布,风一吹,仿佛就能听见海鸥振翅的声响。

嗅觉很简单,楼下就有鲜花店,他选了两支鲜露欲滴的玫瑰,摘去刺,插进窄口的细长玻璃瓶里,每两日一换,总能在古典音乐环绕的室内保持一份轻淡的幽香。味觉这方面才遇到了困难。曲和厨艺不精,海外演出时总是吃的订餐或者盒饭,回到家又是黄志雄掌厨,黄志雄有过在饭馆帮忙的经历,无论是中餐西餐均很拿手,一餐饭下来,总能让曲和捧着肚子赞不绝口。但既然要主动介入关怀,味觉方面也不能松懈。曲和在网上查了一些创意菜的菜谱,去超市买足了食材,按着菜谱上的步骤一步步往下做。牛排用肉锤或者刀背砸松,敷以盐和橄榄油,入烤箱预热,又在煎锅里煎出格纹,但最后在挤柠檬汁的时候,一不小心溅到眼睛里,突如其来的酸涩令人当场崩溃,来不及擦拭,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

 

厨房的隔音效果差,可以听见隔壁的年轻夫妇又在吵架,男主人暴躁地怒吼之后推翻了茶几,所有物品碎得乒乒乓乓。

曲和放下手里的食材,蹲在湿漉漉的地砖上,一时哭得泣不成声。

 


但这些改变终究让黄志雄平和了一些。

他开始站在窗台前轻抚玫瑰花瓣,开始阅读墙绘里藏着的小故事,开始学会主动去更换唱片机里的黑胶唱片——将肖邦的奏鸣曲换成巴赫的大提琴无伴奏组曲,甚至在曲和尝自己手艺都皱眉头的时候,会大大方方竖起大拇指,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无疑,平静的黄志雄是温柔的,优雅且绅士,除了眼底的深邃一如既往像无波的海洋,整个人并看不出什么异样。

 

没过多久,曲和又要出差。他所在的乐团正处发展的上升期,时不时就要出国演出,曲和有些不放心,他踮起脚,抵着黄志雄的额头,睫毛扑闪时几乎刷到他的脸颊。

“乖乖的,等我回来。”

他收起了家里所有可能被当作凶器的物品,菜刀、水果刀、刮胡刀,只要是刀具,就统统锁进箱子里,就连冰箱里玻璃瓶的汽水都用纸盒牛奶代替,只因为他曾见过他摔了汽水瓶,举着玻璃碎片扎向自己的可怖模样。曲和留下了充足的钱,足够给黄志雄外出就餐使用。

除此之外,黄志雄的身体状况就拜托给自己的一位当医生的朋友,两户人家住得近,希望能多得关照。年轻有为的小医生目前正和一位商业大鳄交往,春风得意,加上和曲和本就情谊不浅,一口就应了下来。

 

但还是不放心。

只要一空下来,曲和就会发信息询问黄志雄的动态,但收到回复总是断断续续的,甚至中间隔了很久。黄志雄解释说他在睡觉,晚上睡,白天也睡,仿佛睡眠是最安全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保护着和自己对峙的世界。除此之外,曲和每日会打电话给自己的医生朋友,询问黄志雄今天的身体状况。对方的回应是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这四个简单的字犹如一剂安定,能勉强让他暂时放下一点心,争取到上台演出需要的内心平静。

 

很快一周时间过去了,回国航班是在下午,到了国内已近深夜,曲和没有让黄志雄来接他,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回了家。推开门,屋子里一片静谧。

静谧是好事,但也可能是坏事,他来不及多想,搁下旅行箱就往亮着灯的卧室里走。

黄志雄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看书,光落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如同铺陈在河流的中心。

他正在小声地念莎士比亚的剧本:“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借给他眼睛。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他的嗓音熨帖醇厚,不是酗酒后的沙哑,而像一杯酽度刚好的茶。曲和蹑着脚步走过去,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


他想起很多时候,当黄志雄在床上辗转难眠,说是一闭上眼就是战场,是低鸣的轰炸机,是横飞的子弹,是脚边流淌的鲜血,自己便会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反复吟唱小时候听过的童谣,从月亮婆婆唱到河水弯弯,直到那人不再挣扎,缓缓沉入梦乡。而黄志雄有时候也会做这个动作。比如曲和拉琴入了迷,几小时不吃不喝坐着,黄志雄便会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另手举着刚做好的三明治在他鼻尖前转悠,逗得人边去掰他的手指边咯咯得笑。

 

捂眼睛,便算是触觉吧。

 

曲和感觉到掌心一阵活泼泼的痒,如同童年时捂住一只萤火虫,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爱情回家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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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一级学者